当一位天才诺奖得主决议去摄生

发布时间 :2023-02-06 06:23:13

  上一年冬季的疫情中,为了抵挡新冠感染导致的发烧,维C泡腾片曾与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一起被疯抢。伤风了吃维生素C似乎现已成了一种常识性的存在,可是,却只有不多的人知道:维生素C治伤风是一个缺少数据支撑的假科学;愈加不为人知的是,这场造神运动来自于闻名的化学家林纳•卡尔•鲍林(Linus Carl Pauling)。

  鲍林是美国闻名化学家,并曾于1954年与1962年两度独自取得诺贝尔奖(分别为化学奖与和平奖)[1],他不只博大精深,而且极具个人风格,在学术研讨以外也有丰厚的阅历,为科学史研讨者留下了许多的史料。维生素C是鲍林晚年找到的一个重要的“摄生良药”,鲍林以为它能够医治流感、伤风,乃至,癌症,并运用自己在科学界的声称为之背书。可是,不幸地是,这是错的。

  《知识分子》从前刊文讨论过鲍林作为反核斗士的一面(见:《》),今日,咱们介绍他晚年作为摄生大师的另一面。

  林纳•卡尔•鲍林曾被以为具有共同的跨过传统学科鸿沟的才能,他的研讨简直横跨化学、物理与生物范畴,在多个根底学科均做出了重要贡献,不只提出了化学键的理论体系,还创始了量子化学、分子生物学、结构生物学等学科[1]。

  在朴实的化学范畴,鲍林年轻时写的一本《化学键的实质》(The Nature of the Chemical Bond,1939年出书)被称为化学范畴历史上最重要的教科书,简直享有化学范畴“圣经”的位置。

  化学范畴之外,鲍林对生命科学范畴也有共同的见地——他在世界上初次提出以下这些观念:酶促反响是由于酶安稳了化学反响的过渡态而得以进行,抗体与抗原的结合是经过互补结构而完成,而DNA仿制很可能是经过双链间互补结构(而不是类似)而完成(他提出该观念时,DNA的结构没有有定论)。这些观念的正确性日后接连得到了证明[1-4]。

  至此,终身的学术作用已足以令常人难以望其项背,这些阅历和作用给了鲍林极大的决心,到了晚年,这决心鼓舞着他进行着对长命、摄生的探究,并运用他超出一般科学家的信誉与资源为相关的作用背书。

  人类关于变老与逝世有着天性的惊骇,这种惊骇直接或直接地支配着咱们的决议计划和挑选。不同人的挑选看似不同,实则异曲同工。所以,咱们不难理解双料诺贝尔奖得主鲍林也有着关于长命的神往。这种神往唆使他在人生的最终20多年里走上一条让人匪夷所思的研讨路途。

  1966年,鲍林因在化学范畴的突出贡献取得了卡尔•纽伯格(Carl Neuberg)奖项。在颁奖晚宴上,鲍林直言不讳地提到了自己对长命的神往:“为了能看到更多的严峻科学发展,他期望能再活二十年。”

  其时,生物化学学者厄文•斯通(Irwin Stone)博士其时也在场。会后,斯通致信鲍林:您能够再活五十年——您只需求每天服用大剂量(3000毫克)的维生素C,就能够防止患上包含一般伤风在内的许多疾病[1-4, 6-7]。

  维生素是人和动物保持正常生理功能所需求的微量有机元素。维生素C,又称抗坏血酸,广泛存在于各种食物之中。它是包含人类在内的许多动物的必需养分素。现在已知维生素C在许多酶促反响中起到了辅因子的作用,而且在生物体内充任抗氧化剂,为生物化学反响供给电子。关于人类而言,缺少维生素C会影响胶原蛋白的组成,引起坏血病等严峻疾病[8]。1912年,维生素C初次被发现,但在尔后的二十多年里,人们尚不知道维生素C与能防止坏血病的奥秘成分是同一物质。

  1928年至1932年间,匈牙利生化学家圣捷尔吉·阿尔伯特(Albert Szent-György)及其团队展开了一系列研讨,不只成功从动物肾上腺中提取出了一种其时不知道的物质己糖醛酸,而且猜测己糖醛酸便是能防止坏血病的奥秘成分(见:)。1937年,圣捷尔吉因发现维生素C在生物体中的作用而取得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

  在圣捷尔吉成功提取维生素C并提醒了其抗氧化作用后,斯通博士开端研讨维生素C的抗氧化作用在工业出产傍边的运用[7]。其时,斯通正在一家研讨发酵工艺相关的公司里担任总监。他发现,维生素C能够在出产过程中为食物保鲜,依据这个特性,他研发了多种相关工业化学工艺,并申请了多项专利。在研讨维生素C的过程中,斯通逐步形成了一种观念,以为假如想要过上更健康的日子,人们应许多吸取维生素C,因而维生素C不该归于维生素(微量有机元素)。在1965年-1967年间,斯通宣布了多篇论文,论述他以为人类究竟需求摄入多少剂量维生素C的观念——他引荐每日3000毫克。斯通给鲍林写信时,也是主张他按这个剂量服用。

  鲍林在收到了斯通博士的函件后,决议遵从他的主张,开端每日服用高剂量的维生素C[6]。鲍林日后回想道:当他们配偶两人开端服用维生素C时,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伤风的次数也显着下降了[6]。依据杰出的个人体会,鲍林越来越痴迷于维生素C,并对学术界、医疗界、以及群众关于维生素C的忽视感到绝望。他开端在群众场合共享自己大剂量服用维生素C的阅历与优点。

  1970年,鲍林出书了第一本专门讨论维生素C关于防备、医治一般伤风的科普书本《维生素c与一般伤风》(Vitamin C and the Common Cold)。在书中,他慎重主张美国人每日服用3000毫克维生素C,并声称这能够将伤风的发病率下降45%[6]。他还以为,在伤风症状呈现的前期就应每小时服用1000毫克维生素C,连服数小时,直到症状缓解。假使症状没有减轻,那么应加大剂量[6]。

  圣捷尔吉(维生素C的提取者,诺贝尔奖得主)也很支撑鲍林的观念:“假如不服用维生素C,那么人们就会患上坏血病。这让医师们以为,只需患者没有坏血病的症状便是健康的。但我以为这是彻底过错的观念。坏血病的呈现标志着机体快要逝世,而不是只是标明缺少维生素C罢了。所以,一个健康人需求的维生素C剂量应远大于防备坏血病的剂量。”[4]斯通博士也在1972年出书了自己关于维生素C的研讨《治好的因子(The Healing Factor)》。鲍林与圣捷尔吉都为此书写了序文,为斯通博士的观念背书[9]。

  两位诺贝尔奖得主加上一位生物化学博士,成为那个年代召唤人们许多服用维生素C的布道者。不只鲍林和斯通的书遭到人们追捧,而且维生素C的销量也忽然暴升。1971年,美国俄勒冈州一份当地的报纸报导:“自从上一年九月份鲍林博士的书出书后,本地商铺的维生素C的销量比上一年同期增长了超越十倍。不只如此,人们更乐意服用大剂量的维生素C。曾经维生素C的药片是100毫克一片,现在250毫克和500毫克一片的版别成为了人们购买的首选。”[10]

  依据自己关于维生素C的成效的考虑,鲍林在1968年提出了“正分子”(Orthomolecular)的概念。他期望建立起关于人类怎么保存健康的状况以及远离病痛的新研讨范畴,而且专心于在他心目中像维生素C那样的让人更健康的分子。1973年,他与几位同好一起创立了正分子医学研讨所(Institute of Orthomolecular Medicine, 后更名为林纳•鲍林科学技术研讨所)[1]。

  在70年代宣布的一篇文章中,总结维生素C医治伤风的一系列依据后,鲍林写道:“我信任,维生素 C 和一般伤风的事例给咱们上了一课。便是咱们不能仅依靠已有的医疗和养分组织给咱们关于健康和养分的主张…… 维生素C能否下降一般伤风以外疾病的特定年纪发病率?事实上,有适当多的依据标明它能够……”

  1976年,由于特别热销,鲍林所著的那本《维生素C与一般伤风》一书得以再版,并更名为《维生素C, 伤风,以及流感》(Vitamin C, the Common Cold, and the Flu),在第二版中,鲍林引荐的维生素C的剂量比第一版中还要高,并将维生素C的作用从一般伤风拓展到了流感 [11]。

  1971年,鲍林进一步拓展其观念,与英国的癌症外科医师伊文•卡梅隆(Ewan Cameron)协作研讨癌症晚期患者的维生素c的静脉注射以及口服疗法。尔后,两人一起宣布了多篇临床试验论文[12-14]。1979年,两人将过去几年的研讨结集出书了《癌症与维生素C》(Cancer and Vitamin C)一书,并声称接连十天每天静脉注射10克维生素C、然后改为每日口服10克维生素C能治好晚期癌症[15]。鲍林乃至标明,维生素C不只能够医治癌症,还能够防备癌症——在患癌之前许多服用维生素C能够把癌症患病率下降75%。

  但很惋惜,鲍林与卡梅隆协作宣布的这些研讨论文在问世后都被发现存在显着的试验设计问题:试验组患者的初始病况显着优于对照组患者的初始病况,而且试验组的患者均为卡梅隆医师的患者,而对照组则满是其他医师患者 [12-14]。

  1979年,美国梅奥诊所的研讨团队测验重复他们的研讨,却发现试验成果与鲍林宣布的成果相反——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的癌症医医治效乃至要好于运用维生素C的试验组患者[16]。所以,维生素c关于医治癌症并无作用。梅奥诊所的论文在其时被广泛报导,但鲍林回绝承受这个定论,并责备该团队在这个研讨傍边存在学术不端行为和成心虚伪表述的问题。当然,不管鲍林是否承受这个定论,这篇论文标志着群众关于维生素C医治癌症的办法失去了决心和爱好。到2015年停止,绝大部分临床试验现已证明独自服用维生素C或许将维生素C与其他养分弥补剂一起服用并不能防备癌症[17-18]。

  而关于维生素C在防备与医治一般伤风方面的作用,质疑的声响也越来越多[19-20]。1986年,来自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斯图尔特•特拉斯维(A. Stewart Truswell)教授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文:依据1970年以来27项不同的关于维生素C在防备与医治伤风方面的作用的研讨,维生素C并不能防备伤风的产生[21]。在触及到6个国家、9169名受试者的15项研讨中,维生素C与安慰剂在防备伤风方面作用适当。在触及3209名患者的别的7项研讨(其间一项研讨样本量过小)中,维生素C仅体现出了弱小的优势。在研讨医治伤风症状的5项研讨中,维生素C没有任何作用,乃至延长了伤风康复的进程。鲍林对该文模棱两可,以为作者没有把支撑维生素C的作用的论文包含进来。

  面临越来越多不能支撑他的观念的试验与临床患者的数据,鲍林挑选了自以为是究竟。在正分子研讨所,他带领团队持续展开与维生素C相关的各方面研讨。比方,针对儿童大脑损害的维生素C疗法,开发癌症维生C辅佐疗法,运用维生素C防备动脉粥样硬化与心绞痛,以及运用大剂量的维生素C来防备和医治包含流感病毒、艾滋病毒在内的各种病毒感染[1-4]。1986年,鲍林将自己团队在维生素C在防备和医治各类疾病方面的研讨体系收拾,出书了《长命与摄生之道》(How to Live Longer and Feel Better)一书 [22]。书中侧重讨论了鲍林自己参加过的关于维生素C关于各种不同疾病医治的成效的课题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在《长命与摄生之道》一书的扉页,鲍林感谢了亚瑟•赛克勒(Arthur M Sackler)[22]。赛克勒是美国医药广告工业和医药代表职业的奠基人,也是臭名远扬的普渡制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普渡制药出产的药品阿片类止痛药奥施康定以及与之配套的急进的销售策略引发了美国的阿片危机,直接导致了超越84万美国人的逝世(见:《(上下)》)。自从鲍林把首要的精力放在与维生素C相关的课题上之后,他与作风严谨的根底科研以及医疗学术圈同行渐行渐远,反而与医药职业里虚浮、不介意夸张宣扬药效的商人变得志同道合。也是在这个阶段,鲍林与赛克勒开端多有交游。当鲍林及其维生素C相关观念遭到其他学者的进犯时,赛克勒曾多次出头,与鲍林的反对者们在医学杂志为鲍林辩解。鲍林为赛克勒的支撑而感动,而且与赛克勒宗族建立了有好的联系。亚瑟•赛克勒1987年逝世。在那之后,鲍林与亚瑟的子女仍有书信往来。1989年,鲍林曾致信赛克勒的女儿伊丽莎白和小亚瑟:我最近发现维生素C可能对艾滋病的医治有作用,请你们帮我把这封简信宣布在你们宗族办理的医疗周刊杂志上(见附图)。

  现在咱们现已知道,大剂量服用维生素C不只没有对任何疾病有显着的医治成效,而且对人体会有不少副作用,包含引起厌恶,吐逆,腹泻,胃痉挛等。大剂量的维生素C会导致体内代谢产品草酸水平过高,引起泌尿体系结石,因而,肾病患者应严厉防止服用过多维生素C。

  鲍林关于维生素C的热心与一起期在美国社会广泛盛行的过量维生素疗法(megavitamin therapy)不无联系。1920至1940年间,许多维生素在短时间内集中被科学家发现、提纯。这些发现解开了一些困扰了人们许多年的奥秘疾病的致病机理,这些疾病无一例外都是由于某种维生素缺少而引起,例如缺少维生素C而引起的坏血病,缺少维生素B3而引起的糙皮病(pellagra),以及缺少维生素D而在狗身上引起的佝偻病(rickets)。

  当人们了解到维生素的奇特成效,以及缺少维生素而导致的可怕成果后,有些学者及医师开端讨论过量服用维生素的可能性。再加上小分子化学药物制药工艺逐步老练,许多出产高纯度的维生素弥补剂成为可能。因而,过量维生素疗法在1930-1940年间鼓起。一起,针对各种维生素对其他疾病的医治成效的研讨变成了抢手前沿。例如,许多医师曾测验给精神分裂症患者供给大剂量的维生素B3(niacin)和18克维生素B3的衍生物(niacinamide),以期改进他们的症状。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测验运用许多不同的维生从来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是年代的产品,由于包含鲍林在内没有人知道过量服用维生素的影响是什么。可是,当越来越多的数据标明,维生素C关于绝大多数疾病都没有显着医治作用,鲍林挑选了信任自己的观念,挑选信任维生素是一款神药,而不是信任摆在眼前的客观的数据。

  一位学者挑选信任怎样的观念与其学术作用、学术阅历并不一定符合。比方说,报考理工科的研讨生项目的学生也会去求神拜佛保佑考试过线;在美国有适当一部分根底生命科学范畴的学者和教授是忠诚的基督徒,不认可物种来源与进化论;乃至钱学森老先生晚年都曾大力支撑气功与特异功能方面的研讨。鲍林固执以为维生素C对多种疾病有奇特作用,无视与之相反的观念,并事必躬亲坚持服用维生素C、坚持向群众宣扬、神话维生素C,也归于这一类现象。但闻名学者与一般人不同,他们有更大的影响力,其未经审视的观念与日子习惯更简单左右群众的判别,形成意想不到的成果。截止2021年,全球维生素弥补剂工业值到达480亿美元,77%的美国人长时间服用至少一种维生素弥补剂。而在鲍林近三十年的大力推广下,现在在全世界范围内仍有许多人信任服用维生素C对伤风的医治有用。在新冠疫情期间,人们依然没有忘掉维生素C——多篇关于维生素C关于新冠病毒感染的医治作用的临床论文见刊(定论当然是无效)。

  鲍林的太太晚年患上胃癌而且做了肿瘤切除手术。但她没有遵从医师的主张去做术后化疗,而是遭到了鲍林的影响,挑选自行服用高剂量的维生素C作为术后医治计划。她在与癌症困难的斗争了一段时间后,于1981年离世,享年77岁[1-4]。1991年,鲍林被确诊为前列腺癌。在阅历过两次手术后,鲍林回绝了一切化疗放疗计划,并挑选自行服用高剂量的维生素C进行术后医治。两年后,鲍林因癌细胞分散到了肝脏而不幸逝世,享年93岁[1-4]。假如他们最初挑选了医师主张的疗法,成果是否会有所改动,咱们现已不得而知。


×
全国服务热线 : 020-38857183